他洗完澡,坐在顾承辉的床上,从床头拎起顾承辉的安抚兔子,抱到怀里。
他以为他已经摸透了变化的规律,结果老天和他开了个玩笑。
出于对病人的负责,弄清楚原因之前,他主动向院方提出辞职。
辞职申请到钟建荣那里卡了下来,他让沈星远再好好想想。
沈星远丢开手机,抱着公仔走下楼,坐到沙发上,等顾承辉下班回家。
他迷茫地望向水母吊灯。
火灾发生之前,他操纵着雪球的身体跑进狗笼,好像听到了雪球说话,但不确定。
事后,他单独找雪球说了很多,雪球却只是一直绕着他转。
到底怎么回事,他弄不清。
总觉得捉住了真相的碎片,然而却缺少了关键的那一块。
沈星远把手背盖在眼睛上,沉入梦里。
顾承辉回来时,沈星远已经靠着沙发睡着了,怀里抱着白色的兔子公仔。
顾承辉轻轻推他:“小沈大夫,我钓到鲑鱼王了,晚上给你做全鱼宴。”
然而无论顾承辉怎么呼唤,沈星远都没有醒。
……
沈星远被顾承辉抱在怀里,一只耳朵垂下,一只耳朵竖起。
他用耳朵代替对老天竖中指。
反复的变化后,他突然变不回人,采血管的血没有用,来探望他们的李从夏的伤口也没有用。
在他的身体睡了整整十二个小时后,顾承辉只好把他送去了第一医院。
第一医院经过一番检查,说植物人二次苏醒的概率很小,建议顾承辉直接把沈星远接到疗养机构。
沈星远最后和自己的身体分开了,也不知道身体被送去了哪里,而顾承辉床头的那只兔子公仔也不翼而飞。
隔天,顾承辉抱着兔子,去安康护理中心看一个特别的人。
顾承辉坐在病人的身边,把雪球捧到她眼前。
“阿酬,我带兔兔来看你了。这是我养的雪球,它已经一岁多了。”
“以前我不带它过来,是觉得它还太小,而且我希望你能醒过来,到我家里,见到它,给你一个惊喜。可是现在已经它长大了,你还是没能醒过来。”
“雪球,介绍一下,这是主人的妹妹许酬。她是她们学校有名的才女,从小就画的一手好画,主人瞎画的那些小漫画根本不能和她比。她十五岁时画的兔子得过奖,现在还在美术教科书上。”
沈星远伸长了脖子。
许酬自然没有回应,安安静静躺着。
虽然异性双胞胎都是异卵,但顾承辉和许酬二人的脸型、五官分布和肤色非常相像。
沈星远料想,当许酬睁开眼时,那双眼睛也会是漂亮的桃花眼,闪着星星点点的光。
现在她却只能沉睡在病床上,鼻子上接着维持生命的鼻饲装置,脸颊凹陷,四肢纤细,像是一阵风就能带走的骨头架子。
沈星远听顾承辉和许酬说话。
无非是一些生活中发生的小事,不涉及顾承辉的工作和应酬,更像寻常姐妹兄弟之间的俏皮话。
虽然说话的人只有一方,但沈星远能想象出,过去两个人交谈的样子。
离婚后把双胞胎拆开带走,沈星远总觉得,办法很合理,但禁止二人见面来往,却也很残忍。
顾承辉偶尔说到让人情绪低落的话题,许酬的眼角还会有泪痕。
沈星远替许酬难过,更替顾承辉难过。
顾承辉滔滔不绝地说了半小时,喝了一口水,又接着讲。
其中主要是夸雪球有多可爱,还提到了沈星远,但没有说太多。
快要说完时,顾承辉又说了一句:“希望你们都能醒过来,我真的不想再一个人了。”
顾承辉抱起雪球,来到了窗口那床。
这里最好的病房是三人间,隔了一位空床,住了两个人。
刚才帘子拉着,沈星远看不到另一个植物人的脸,只觉得露出来的脚趾有点眼熟。
顾承辉抱他过来,他才发现这就是他自己的身体!
病床的床头,是顾承辉亲手做的兔子公仔。